D10 呷洛-呷洛埡口( 4180M )-夏諾多吉埡口( 4860M )-千費山( 4390M )
徒步這麼多天以來,最早起床的一天。
用早餐的時候,阿伯問說今天翻不翻夏諾多吉埡口。跟次兒確定天黑前過得了,當然是決定今天翻,徒步到了今天,大家的生理心理承受能力都到了一定的極限,能早一天回到便利的世界去,就早一天回去吧!五個人裡面,除了阿伯沒說話,葉子決定今天認真走路就不東拍西拍了,剩下三個很堅定的說今天要翻過那埡口,就這麼定了案,努力往前衝吧!
(我們留下的痕跡)
東西還沒上馬,大姊和次兒就催促著我們早早上路,怕是耽誤了時間。出發的時候,晴空萬里,還很有興緻的問大姊,這麼高的山頭,下雪不?大姊很理所當然的回答:不會。心裡不知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。大姊還發現我的小包上別了個口哨,很是驚奇,我還開玩笑的告訴她說,萬一走丟了,這可是救命的呢!有時還真恨自已的一語成讖啊!
說來,今天的路程算是最辛苦的了,一路都沒低於海拔3500,走得大家氣喘噓噓的,不過這段難行的路,卻也是這幾天來最美的一段。
(好吃的菓子)
中午休息的地方,看來原本該是一片草地,好像是叫做草五七吧?如果前一天走得快些的隊伍,是在這兒紮營過夜的。幸好昨兒沒趕到這地方過夜,那整片草地,全被大大小小的垃圾覆蓋住,草地上的牛兒們,是在垃圾堆裡覓食…
用午餐的時候,阿伯又問了次今天翻不翻埡口,心裡好生奇怪,明明大家都說好了…順口回答他:「翻啊!為什麼不翻?」他也沒再多說什麼,就當他是默許了吧!
想來好笑,後來和香港隊最多的對話,是問高度。其中一個男生帶了只有測量高度的功能錶,每次大家爬到快不行,想藉機休息一下的時候,就會問問他現在有多高,他也很可愛,就算喘到說不出話來了,也硬是比出個數字給我們。說起這香港隊,看來三人都大概只是大學畢業的年紀,那香港姑娘一開始都是戴著黑紗蓋住的帽子徒步,而且狀況並不是很好,所以一直同行了幾天,才終於看到她的真面目。另一個男生,總是不小心就混到我們的篝火晚會去,看來也是個愛熱鬧的旅人。大概是第一次到內地流浪的時候,那一對香港兄弟留下的印象太好,那之後,總對香港人有份親切感。
香港隊的體力屬於越走越好的那一種,大概是適應了高度的變化。用過午餐後就先出發的他們,一直到了晚上落腳,才又見到面。
再出發後,也許是海拔的關係,阿伯和葉子又落到後頭去了。過沒多久的時間,就見一直伴著他們的次兒追上我們,跟我們說,阿伯叫他前面找地方紮營,今天不翻埡口了。聽得我們一陣錯愕,不是說好要翻了嗎?就算不翻,也得和大家商量吧?再問了次兒一次,今天真的翻得過埡口嗎?次兒給的答案是肯定的,更堅定了我們翻埡口的決心。夾在翻與不翻中間的次兒很是為難,我們只能以少數服從多數這觀點跟他說,有三個要翻,如果阿伯不翻的話,我們留一匹馬給他,請他明兒個自已翻吧!
是配合灰灰暗暗的心情吧?大姊說這時節不下雪的山頭,開始陰暗了起來。
然後,開始,飄…起…了…雪…
老實說,一開始看到飄起了小雪,心裡頭還真是興奮。沒辦法,我們這些南國的子民,久久才看一次飄雪,初蒙上白雪的山頭,美得很。
接下來可不妙啦,有時是雪、有時是雨,到後面已經是下著大雪了,視野上是很美,生理上卻冷到人直發抖。雨雪中的路面,濕滑不已,行進的速度怎麼樣也快不起來。白雪覆蓋後的山頭,更是分不清楚哪兒是落腳的路面。這種時候,只能抓個大概的方向,繼續前進。
下到一個山拗,忽然看見杜吉大哥在那兒等著我們,說是次兒叫他在那兒紮營…不過他馬背上的東西都沒卸下來,就等我們做決定。
哇咧,別說我們已經投票通過今天要翻埡口了,再說他停留的那地方冷得要命、風又大到不行,真在這鬼地方紮營,明天大家都高反了吧!就撐過夏諾多吉吧!
翻夏諾多吉埡口真是夠嗆的了!原本跟在杜吉大哥後頭走的我們三人,當然是比不上馬幫的腳程,一個一個落後了起來。到後來,零點只能遠遠的看見小唐的背影,我只能遠遠的看見零點的背影。其實,已是累得快要超出自已的極限了,卻是不敢停下,就怕一停下,新雪就蓋了前面他們踩出的足跡。我就這麼遠遠的墜在前行隊伍的最後。
(小紅點就是零點)
天色漸漸暗了。身上只有單薄的衣物再罩上一件輕便雨衣。曝露在外的手,已凍得沒什麼知覺了,卻還是得繼續抬起重得不能再重的腳步,奮力往前行。
(加油!埡口快到了!)
(夏諾多吉埡口)
忽地一抬頭,再也找不著零點那穿著紅色外衣的身影。驚出一身冷汗,急奔向前,差點煞不住腳步衝落旁邊的山崖。
天啊!人呢?路呢?舉目望去,只有重重山、茫茫雪。
天更黑,開始考慮是否踅回去找次兒他們,還是留在原地等他們,卻又怕自已早偏離了主路,遇不上他們…更別說,回首來時路,卻再也認不清路徑…
是害怕了,不想迷失在這美麗的神山裡,如果今晚走不出這兒,就算沒摔到山裡也會有失溫的危險…
人是有本能的吧?在這種時候,一點想哭泣的念頭都沒有,只有一股「我不想死在這兒」的意志在燃燒。定了定心神,把頭燈戴上,決定如果大家都不在燈光範圍內的話,就真要把救命哨拿出來用了。果然頭燈是有用的,站在崖邊,一打亮頭燈,就聽見零點和小唐的呼喊:「小馬,妳跑那兒去幹啥啊?」
天籟。
這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聽過最好聽的聲音。
零點和小唐冒著失溫的危險,停在原點等了我近20分鐘,和我會合後,二人都刻意放慢了速度等我,再也沒走散過。一路跌跌撞撞過來,我們已打算一看見燈火就進去打擾人家了,先熬過今晚再說。完全是摸黑在走山路,深深慶幸沒這麼跌斷脖子。
終於看見遠方的火光,衝進最近的牛棚,咦?這不就是香港隊嗎?大姊好心的告訴我們杜吉大哥就在前面不遠的牛棚裡,我們左繞右繞就是找不著,只得回去請馬幫大叔帶路。一進牛棚,真的是癱下了。累得完全不想動,就這麼癱坐在火堆旁烤火。其實心裡好是擔心葉子他們,他們摸黑要走的路更多,萬一,萬一他們有個萬一,一輩子都會後悔今天翻埡口這決定吧?
(累癱了)
忽然有人來「串門子」,原來小帥哥他們今天已經和湖南幫說再見了。現在的他無事一身輕,跑來和我們聊天來了。聽小帥哥說,湖南幫拼命趕路的原因大半是因為不想被我們追上,這可奇了,是去「旅行」的吧!?啥時成了鐵人三項大賽來了?
累得半死的我們,歇了會就又生龍活虎了起來。看得小帥哥嘖嘖稱奇,原來香港隊累到完全沒法子說話,相較起來,我們真是太奇特了。
終於,阿伯和葉子踏進了牛棚。那瞬間的氣氛真是冷凝到最高點。原本熱熱絡絡在談話的我們,不約而同,全靜了下來。小帥哥看苗頭不對,也閃人去了。
這一夜,因為一票人已累挎,晚餐可難得是次兒張羅好好的。
夜半,迷迷濛濛中,聽見阿伯和次兒說了些話,大抵是他想買些東西給這兒的孩子們,請託次兒幫他帶上山…等等…
睡了吧!這山裡的最後一夜!
P.S.1 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,一不小心又陷入當初惶然的心情,好像又聽見她們喊我的名字,差點又落下眼淚。心裡對零點和小唐是千萬分感激。原地等候要冒的風險是很大的,尤其是在這麼冷的天氣,對我這個旅行中的過客,她們真是太好心了。
P.S.2 出去自助旅行後,有些後悔買了大紅色的Gore-Tex外套,不耐髒又顯眼,完全違背自已低調的個性。這次徒步旅行後,才知道,原來在山裡頭穿上鮮艷的顏色,對自已也是種保障,萬一走丟了,在山林間,穿紅色的大衣總比綠色黑色的大衣容易辨明。